[SJ/相二]南城忆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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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呼！好烫！”
侑李第一反应是把发烫的手指贴在耳垂处捻了捻，才拾起桌上的药帕去揭药壶盖。
“先生，够时辰了，旁边那副也煎上吗？”
后方埋头专心碾着草药的先生点点头，“煎上吧。”
自上月他的先生去南山拜祭了友人之后，比以往更加沉默了。
侑李摇摇头，不懂成人愁苦之事，不懂先生的悲春伤秋。
他查看了下火候，加大了扇风的力度。如今一日复一日的练习只为早日实现入宫做御医的梦想。
“先生，你说世间有没有能颠倒阴阳的药方？既然抑息丹都能被制作出来，转换乾坤的药方终有一日也会被研究出来的吧？”
“要那药有何用，无功不说，反而平添灾祸。”
“可如果一个人志向远大，却因坤主身份限制而无法实现抱负，不是很可惜吗，有那样的药可以帮助很多这样的坤主。”
身后的碾药声停下，侑李听到先生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“若是真有那种能改变坤主命运之奇药，我倒愿一早便给他们服下，所有的苦也就没了。”
仍未分化性别的侑李觉得成人果然难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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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日府上送来了一批当季花材。
挑选了一些摆在桌上，仍然未有构思，近日因一些琐事心浮气躁，连喜爱的插花也无法投入其中。
他拾起一株铁线莲，手指捻着花茎转了转，灵感却迟迟不来。
罢了，这批花材算是浪费了吧。
轻皱着眉，搁下那株花。托着尖尖的下巴若有所思，学会放弃确实是成熟的做法，不过好胜心强却也是他身为京城最优秀乾主的优点之一。
“少爷。”
贴身小厮阿品敲了敲门，得到应允后，推开门探身进来。
“老爷让你去书房，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无非是那些扰他心绪的事，偏偏处在这个位置又无法逃避，若能选择，他倒宁愿出身普通人家，做个平主也无所谓。
他的心从来不在仕途上，一直都是被爹强推着往前而已。
“那些无谓的爱好，你还是趁早丢掉比较好。成人式已过大半年，还如此不务正业，我可不想以后听到京城人口中出现樱井府上的大少爷玩物丧志，无心国事的传言。”
樱井翔眉尾上扬，更是气恼爹连自己唯一的兴趣都要干涉，语气生硬地反驳过去，“若是真出现这种传闻，怕是做爹的失败了吧。”
樱井俊怒目圆瞪，而后又摆摆手。
“你乐意也好，不愿也罢，在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，如此浅显的道理不应当由爹再来教你。”
“爹有何事，小翔困了。”
“明日随爹进宫上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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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说是跟边疆战乱有关，刘公公说那樱井大人句句意有所指，说朝中有大臣狼子野心，趁着北方战事，偷偷招兵买马，暗练军队。”
“哦？怎么个所指法？”
“开国功臣加上樱井家就那三家，按樱井大人所指，怕是有奸臣担心地位不稳，老后无乾主继位才…生田家两个儿子都是乾主，自然不用担心在朝中地位，指的肯定是松本家。”
“呵呵，那个樱井老东西三天两头就往宫里跑，三本有两本都是参松本国丈，有趣，看这朝中大臣相斗，也不比逗蛐蛐逊色。”
白玉般纤长的手指合上蛐蛐笼，相叶雅纪背着手转身，墨色长发散了几缕于胸前，更显气质出众，温润如玉，若是不去看他堪称不屑的嘲讽眼神，倒不会觉得有如此反差。
“不过是些乌合之众，都掀不起什么风浪的。”
“太子所言极是。”
“樱井老东西这次带了他儿子？”
“樱井家只有大少爷是乾主，年初刚行完弱冠之礼，樱井大人就迫不及待带着他参政了。”
“我看有狼子野心的是他们家才对吧。”
相叶若有所思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，坐到楠木椅上，把一封书信扔给阿千。
“那个先不说了，这封信你命人送去松本府，转告松本润，明日我一早去接他，定要在府上候着。”
“这封是？”
“情诗。”相叶轻笑，“纵是松本润再怎么厌我，只要他还是个坤主，总是逃不过我的手心的。”
“太子真不怕把皇上彻底激怒…”
“都是那个老家伙逼我的，他对不起我母后在先，在她病危之时与别人满帐春宵，把太子之位传我就想算作补偿，又逼迫我与西域公主联姻。”
相叶似是忆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，眼有些发红，染了水汽。
“他于我从来没有父子之情。那与自己儿子成为连襟关系被天下人耻笑又算得了什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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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本命小紫把情诗烧了，灰烬都得扔出去。
他把有着娟秀字迹的纸张往桌上一拍的时候气得手都在抖。
那个无赖说要一早登门，就定会如此做，他能做的只有躲而已。不光因为乾主和坤主间的实力差距，更因为他们的身份悬殊，若是相叶雅纪真狠了心向爹要自己，爹恐怕也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身为一个坤主，他也许真的只有被选择的命运。
松本带着小紫天还未亮便出了门。
相叶自然是扑了空，他有些愤怒，但碍于身份也不好表现，只得和松本老爷行了礼，道了告辞。
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，如果松本润真在闺房乖乖等着自己才叫奇怪，不像他，也不有趣了。虽然是坤主，松本性格却是刚强得很，不甘处于下风，被藏着的脸仅是看眼睛也能辨出美貌不输他姐姐，却像朵带刺的玫瑰，次次都要扎得相叶满手鲜血。
他是欣赏松本的，但这不妨碍他想利用松本。
“太子，我们去花灯会找松本少爷吗？”
“不用，回宫吧。”
不急在这一时。
直到相叶踏出松本府，太郎才从暗处现身。
又是那个地位显赫的公子，这次他竟能直接与国丈交谈，还丝毫不处于下风。
太郎眼珠一转，心里有了些猜测，这人怕是某位皇子。
来京也有一段时日，太郎到处明察暗访，对于朝中之事也算有所了解，若是普通官员之子，地位自然比不上三大家，而另两家的少爷在他了解下并未和松本家有过多牵连，即算这位公子是另两家的某位少爷，于理于礼也不应当和国丈平等交谈。
定是皇室之人。
搞不好是条高枝，如果可以想办法接近的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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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紫，你说这个好，还是这个好？”
松本在摊位前站了好一阵儿，终于决定下两款钱袋，说是要买回去送给太郎。
“小紫觉得这樱草色的适合太郎公子，太郎公子虽然话不多，但是人很温柔，偶尔笑起来也暖暖的，给人樱草色的感觉呢。”
“小紫莫不是喜欢上太郎了？”
松本打趣地问道他的贴身丫鬟。
“少爷别捉弄我了，小紫没有，小紫已经…心有所属。”
付了钱，松本把钱袋好好地收于袖内，和小紫继续逛着街。
天色已经暗了下来，各处灯笼高高挂起，松本抬头望着，眸色动人，宛如一幅画。
小紫双手紧握放于胸前，少爷的眼睛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眼睛。
“不过太郎也不错，人很好，又是个平主，很适合小紫你啊。”
松本侧过头弯着眼对她说。
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的悲伤，就像她觉得她的少爷很强大，其实并非如此，她以为她懂她的少爷，却看不透他的心。
若是这样，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呢。
“至少小紫你有得选啊。”
夜已深，像是为了响应松本的话，突然起风。
风不大，但松本的面纱质地太轻，被轻易吹下，带着刮到了不高不低的树枝上。
“啊——少爷，怎么办！”
松本也慌了神，周围路过的人不断投来好奇的目光，松本只得以袖遮面，无助地抬头看着他根本触及不到的树枝。
如果他会轻功就好了，如果他是乾主，爹一定会送他去学武功的。
“少爷你别急，我去找人借杆子。”
慌乱之时，一道身影轻巧飞上树端，两指摘下面纱，再稳稳落在松本面前。
“你的。”
那人声音低沉，身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木棉香，伸过来的手背能看到微凸的血管，袖口纹着浅红的花纹。
松本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，脸颊有些发烫。
遮住脸的衣袖迟迟不肯拿下，这是他第一次离一个陌生人如此近，近到能闻到眼前这个乾主信引的味道。
“多谢公子。”
他抬眼看了一眼这位红袖公子，端正清秀，特别是一对大眼，清明有神。终于是从他手上取过面纱，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一股电流通过，吓得松本差点没接稳。
樱井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卷发少爷红着脸戴回面纱。
如此漂亮的脸为何要遮住？
视线对上的那一刻，樱井突然感觉到体内的信引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。
如果眼前这个少爷是个坤主，那必定会影响到他。
樱井十分有礼节地向后退了两步，调整了一下呼吸。
“小紫，我们回府…”
系好面纱的松本仍没回应樱井炙热的视线，对松本来说也算是惊鸿一瞥，这位乾主实实在在扰乱了他的信引。
待松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，樱井才惊觉自己连他的名字都忘记问了。
嗅了嗅残留在指尖的香草甜味，樱井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站了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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